扒花(耙花)作為一種工藝的描述,具體、準確、形象,隻是不夠文雅。另一個稱呼叫軋道,聽起來學術性很強,就是讓外人不知所雲。當今學術之事,大凡如此。所以還是用扒花的名稱便利些。
扒當然是動詞,和這個字有關的詞中,最著名的不是扒花,而是扒灰。這多少有些尷尬。甚至我百度“扒花”時,居然第三條出現的內容,居然是解釋扒灰。當然此扒非彼扒。在動詞意義上,也沒有多少可以類比的成分。所以回到正題。
先對扒花做個整體的介紹:它是出現於乾隆時期的一種陶瓷裝飾技術。在高溫燒製的白瓷上,用粉彩滿繪,再用針裝工具細細的刻畫紋飾,然後再進行低溫的燒製。扒花的扒,就是在釉彩上做精細的刻畫。這一個字,仿佛讓我們看到扒花匠師,凝神靜氣,手中穩穩拿捏住扒花針,頭靠得很近,眼睛緊緊盯住器物的細部,一針一針,如臨大敵。
這種裝飾方法一般都是滿裝飾,紋飾細小。對匠人而言,是一種重復、枯燥、細致的苦活:既費眼費神,又必須精神專註,心手相應,一絲不亂。一個細小的失誤,就有可能破壞整件器物。比如哪一針稍重,有可能在燒製後,造成局部的小片釉彩剝落。對於扒花工藝而言,這意味著全部的失敗。
一般而言,扒花是刻畫單一的連續紋飾:最常見的是卷草紋,金錢紋,錦地紋等。扒花的花,指得就是這個。如果要刻畫不連續的畫面,比如在錦地紋中夾以龍紋鳳紋乃到花鳥魚蟲,難度就更大得多。還有一種,難度上介於前兩者之間,就是在連續的扒花紋飾基礎上,施以粉彩的彩繪。舉凡粉彩能畫的,理論上都可以。而粉彩做畫,幾乎無所不能。當然,這是以扒花做為裝飾的主要手段,是主角,有時候,扒花也可以做配角,做配角時,他的戲路就更寬瞭,青花也好,粉彩也好,來者不拒,應對自如。
如果要追究這種裝飾手法的歷史,或許是傳統陶瓷刻花工藝的一種延伸和極致的表現,也是皇室審美的特殊要求。這種裝飾手法,在單一的色釉上,遠看並不顯著;近賞方能細細品玩。體現出一種含續的意韻。貌似不起眼的一個單色釉小件,細審之下,卻發現非同尋常的工藝之難,技藝之巧,令人陡生贊嘆!
不過物極必反,隨著乾隆盛世各類工藝的登峰造極,繁縟的病態也盡顯無遺。大氣象已無跡可尋,沉溺於精雕細琢的打磨已經很難產生靈魂的共鳴。扒花的工藝,僅僅是這個大潮中的一個細小支流。它的創新、它的精巧,雖然為陶瓷史增添瞭幾點亮色,卻無法挽回中國陶瓷伴隨中國歷史由盛而衰的命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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